截断“黑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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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2008年6月25日深夜。
　　一辆车身上标着“长宁”字样的警车,飞速行驶在从青浦回长宁的夜色之中。迎面照射而来的路灯的灯光从车里人的脸上、身上一掠而过,雪亮的,像是掠过一道道无声的闪电。
　　坐在警车副驾驶位子上的是上海市公安局长宁分局经侦支队支队长钱练,他在灯光掠过的瞬间从后视镜中观察着被夹在后座中间的朴杰人。钱支队长是在两小时之前接到值班民警小胡的电话的,正在外面办案的他马上又通知了副支队长彭奋,一起赶回了支队。这是经侦总队二支队交办的紧急任务:青浦警方侦破了一起合同诈骗案,案中的包姓犯罪嫌疑人是青浦当地人,近年来,他以介绍他人去韩国打工为名,收取了不少被害人的介绍费,他以其中的一部分用来还债、挥霍,而另一部分则换成韩元用来购买假邀请函,继续行骗。青浦警方在查证过程中,发现了朴杰人的一张名片。作为旁证,青浦警方找到了朴杰人,可朴杰人一脸无辜地否认认识这个包姓犯罪嫌疑人。青浦警方当然不会放过由此产生的一个疑点:那么,你的名片怎么会出现在姓包的人手里呢?朴杰人随即作出了他的解释:可能是受朋友所托,帮他换过韩元吧。解释,合理却不合法,朴杰人非法经营外汇兑换业务的犯罪嫌疑顿时凸显。因为涉及另案,青浦警方即刻向经侦总队作了汇报,负责经济案件侦破的经侦总队二支队考虑到朴杰人的“办公”地点设在长宁,而朴杰人的主要经济活动区域也在长宁以及长宁周边地区,于是,决定把此案交给长宁警方侦办。为了抓紧时机破案,钱支队长根据指令今夜前去青浦办理了交接手续。
　　从一接触这个案子的那刻起,钱支队长就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地下钱庄正在浮出水面。这个朴杰人到上海没几年,也没有听说他干过什么正当职业,可他在长宁古北地区却租起了“办公”场所,又在长宁周边买下了不止一套的商品房。他既然承认帮人“换过韩元”,那么,由此想开去,他的那些所得如果不是从“换韩元”这条渠道来,又能从哪里来呢?近年来,尽管中国警方加大了反洗钱的力度,但是,那些地下钱庄并未因此而有所收敛,不但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有着强劲反弹之势。地下钱庄之所以铤而走险的原因十分简单:有利可图,甚至有暴利可图。据权威人士估算,每年发生在中国境内的洗钱规模起码在3000亿至4000亿人民币之间,而随着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犯罪的暗流涌动,非法经营外汇兑换业务也已被增设为上述犯罪。
　　必须打赢摧毁地下钱庄的这场战斗!截断“黑金流”!
　　又一道“无声的闪电”掠过车内,钱支队长在后视镜中看到了朴杰人那张肌肉绷得紧紧的脸和望着前方的若有所思的眼神。此时,一个念头倏然从他心头冒了出来:听说,青浦警方在今晚传唤朴杰人的时候,朴杰人的妻子就在一边,假如朴杰人心怀鬼胎,当时就作过什么暗示的话,朴杰人的妻子会不会因此做出一些不利于案件侦破的举动来呢?瞬时,他的心中有了一个固定证据的主意。
　　
　　二
　　
　　朴杰人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张名片会给他惹来麻烦。
　　当警察出示了那张正面印有韩文、反面印有中文的名片时,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03版的名片,上面所留的办公地址尽管也在古北地区,但如今恐怕早已是其他公司的办公地址了。做换汇这种生意,呆在一个地方的时间可不能太长,夜长梦多,难保不出事情。这几年来,他已经先后换了三处办公场所,不过,却都在古北地区。
　　他是不可能离开古北地区的。
　　长宁的古北地区是上海的高档区域,既是商务区,也是居住区,这里集聚着众多外籍人士和国内成功人士,因此就有着各式高档娱乐休闲场所,包括酒吧,其中就有不少韩式酒吧。他是韩式酒吧的常客。不过,在纸醉金迷之中,他可不是来放纵或者休闲的,就是喝酒,他也在工作――发展客户。喝上一杯,聊上几句,派发一张名片,说不定对方就成了自己的换汇客户。说真的,如今不少人因为种种原因都有换汇的需求,譬如在中国的韩国生意人因为公司歇业等原因,要把人民币换成韩元带回去;譬如在中国的韩国留学生要把父母打给自己的韩元换成人民币,以应付一应开销;譬如在韩国打工的中国人要将自己的韩元积蓄换成人民币后回到故里;譬如去韩国做生意的中国人要将人民币换成韩元打进韩方的账户……当然,他们完全可以通过银行去换汇,但银行方面运作的时间长,还有3%到5%的汇率差价;当然,他们也可以去到银行门口,那里也有做换汇生意的,但那些“站桩模子”流动性强,没有信用可言,而且又只能小打小闹,根本不可能有大笔来往。而他朴杰人,人家有的长处他都具有,人家有的短处他却没有。他在自己的名片上印上了“方便、安全、快捷”的广告语,这绝不是信口胡吹的,他可以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完成一笔交易,当然,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特点,就是“省钱”,他始终都把汇率差价控制在2%之内。不少人正是冲着他所具有的种种优势,才把换汇的事放心地交给他办的。这些年来,他通过自己的发展,也通过换汇人的口口相传,“客户”越来越多,“业务”也越做越大。
　　人怕出名猪怕壮,对此,他不是没有过担忧,但是,担忧归担忧,有钱赚总是要赚的。久而久之,他就把那种担忧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过,在警察传唤他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种预感,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因此,临出门时,他曾给妻子使过一个眼色,不知妻子是否明白他的意思: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一下。假如警察找不到足够的证据,那他朴杰人就可以逍遥法外了。此时的朴杰人果然就感到了一阵意外的惊喜,警察让他给他的妻子发一条短信:过一会儿,我就会回来。
　　真能过一会儿就回家吗?他怀有希望,希望这是虚惊一场,不过,在他心中,更多的却是怀疑。
　　
　　三
　　
　　一夜没睡,民警小胡没有一丁点儿倦意,有的倒是一份十分焦急的心情。
　　昨夜把朴杰人带回长宁公安分局经侦支队后,马上就成立了“6・25专案组”。在经侦总队二支队的指导下,调集警力,设立了查证、审讯、抓捕、追赃四个工作小组,以便同时开展工作。对这个案件,分局领导给予了特别的重视,因为在以往,长宁公安分局经侦支队只是协查过类似案件,并未独立立案侦查过非法买卖外汇的案件,这次是第一次实战,意义到底不同寻常。
　　虽然事先就有思想准备,到案后的朴杰人不可能竹筒子倒豆,但令小胡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个朴杰人有着非常人所能及的心理素质: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否认自己帮人换汇的事实,但他强调的只是帮忙。他之所以愿意帮忙,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在韩国呆过多年。他原来是黑龙江的一个村办小学的老师,做老师清贫,做村办小学老师更是清贫,朴杰人做了两年后就再也没有心思做下去了,于是就出了国。他在韩国干过许多行当,也在韩国结交了一些朋友,因此他回国后联系的朋友中大多是韩国人,张三李四,有在中国办企业的,也有在中国做生意的,不过,他要对警察声明的是,这些人现在都已回了韩国,回国前他的确帮他们换过汇,总量大概在1亿人民币左右,至于帮他们换汇的具体时间、具体细节,他说他记不得了。“谁会把这些陈年烂芝麻的事老记在心里呢?”说到最后,朴杰人还表现出了极度的诚恳,“假如说这是非法买卖外汇,该怎么处理我都认了。”一直讯问到凌晨3时,朴杰人说来说去,也都是这么几句话。小胡明显地感到朴杰人在避重就轻,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有效的突破口。
　　案情分析会是在对朴杰人进行讯问后连夜召开的。
　　小胡因为在讯问中找不到突破口而不无歉疚,不过,钱支队长倒不这样认为,他说:“作案手段搞清楚了,就是一大突破。”这不是安慰。朴杰人非法买卖巨额外汇,一般情况下,不会是现金交易,眼下,朴杰人非法换汇的运作程序已基本清楚:购汇方如需要韩元,就先将人民币打进朴的账户,同时把境外接收外汇的账号告诉朴;朴再联系结汇方,让结汇方将韩元打进购汇方的账户;当购汇方确认韩元到账后,朴就将对等的人民币打给结汇方。同样,购汇方需要的如是人民币,程序也基本一样。如此,一笔交易就完成了,朴也就从中赚取了汇率差价。“既然不是现金交易,肯定就会在银行里留下‘痕迹’,也会在家里留下‘痕迹’。”钱支队长的思路十分清晰。

　　为了找到朴杰人家里的“痕迹”,就在小胡讯问朴杰人的时候,钱支队长已经驱车去过朴杰人家里,与朴杰人的妻子金春香接触过了。说实在的,当得知朴杰人名下有三处房产、两辆车辆以及数额不小的股票、基金时,钱支队长确实是感到有些吃惊的:在短短的几年间,朴杰人聚敛了这么多财产,可见他非法买卖外汇的数额之巨大!但是,当他问及朴杰人换汇的账目时,金春香却是一问三不知。显然,金春香知道朴杰人不会轻易作出交代,也清楚警方在这种时候并不掌握总体情况,她采取装糊涂的态度是最恰当不过的。但是,钱支队长却始终坚信,既然朴杰人不是“站桩模子”,而是正儿八经地设立了自己的“办公”场所,那么,就一定会形成他的气候,再说,频繁进行的大额非法交易绝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而面前的这个金春香也同样有着犯罪嫌疑!朴杰人他们的犯罪事实虽然初露端倪,但是,此案涉案人员众多,资金流量巨大,真要在法定的期限内获取基本犯罪证据,使整个案件水落石出,难度极大。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在离开朴杰人家的时候,他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仅仅只是自己,他要让此案所有的侦查人员都有这份打好硬仗的思想准备。
　　案情分析会上,在对犯罪嫌疑人朴杰人作出以涉嫌非法经营罪予以刑事拘留的决定后,钱支队长又心生一计,决定马上对朴杰人的家进行二次搜查。
　　
　　四
　　
　　金春香绝对没有想到,那些个警察还会杀个“回马枪”。
　　昨夜,心急如焚的她一听到门铃声响,就以为是朴杰人回了家,因为刚才她还收到过他的一条短信,使她稍稍地放了心,可开门一看,登门的竟是警察,根本就不见朴杰人的人影,她顿时感觉了一种彻骨的凉意,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虽说她与朴杰人是萍水相逢的,可她早已经是朴杰人的人了,而且还怀上了他的孩子。那时,她在北京的一家韩国人开的餐厅做服务员,而朴杰人从韩国回来后,就在餐厅附近的一家韩国人开的公司里做翻译,因此时常来餐厅吃饭。亲不亲,乡里人,他俩都是朝鲜族人,自然就多了一份亲近,一来二往,彼此熟识了,彼此又有了好感。当她得知朴杰人离婚后目前还是单身时,她也就无须再忸怩作态了,两人迅速地走到了一起。当然,于她来说,还有一个原因促成她走进朴杰人的生活中去,那就是朴杰人的不安于现状,他是那样急切地想改变目前的生活状态。同样,她也有着这种强烈的愿望,要不,她也不会不考虑两人间存在的十多岁的年龄差距。
　　朴杰人是聪明人。他带她来到了上海,来到上海的古北地区,做起了换汇生意。平常,他去酒吧及娱乐场所发展客户,确定交易汇率,而她就在办公室里专事接待,进行换汇双方的配对,当然也负责记账。此前,她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做换汇生意来钱会这么容易,简直就是无本万利!“搞它个一千万,然后开个度假村,吃喝玩乐全都有了。”朴杰人是这样向往着未来的,他的向往同样也是她的向往,他们已经跑了半程了,想不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但是,她又为自己已经采取了应付措施而感到庆幸。
　　出眼下这样的事,朴杰人以前也曾预料过,也曾对她说起过,因此,当警察把他传唤去的时候,她明白了他出门前给她使眼色的意思。朴杰人是聪明人,她当然也是,接下去,她就毫不犹豫地把这些年的往来账册找来销毁了。她把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等到又一拨警察上门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有证据落入警察手中的担心。接着又有警察上门来,要她配合调查,她想,她怎么可能配合呢?一配合,就要把朴杰人配合进去了。当然,朴杰人也不可能配合,要是他配合了,面前的这些警察还会放过她吗?
　　朴杰人一夜都没回家,她也一夜没有睡着,看来,自己得作些打算了。她早早起来收拾了一下,把该带上的都带上了。她不愿坐以待毙!不能眼看着这些年的心血化为乌有!在上海暂时不能栖身了,她就准备回吉林柳河的老家去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只有在那里先猫上一阵后再作打算了。
　　可是,当她把一切都算计停当、打开家门时,她猛地愣住了:门口站着的竟然还是那几位昨夜曾经登过门的警察。
　　
　　五
　　
　　已经整整五天了,民警小胡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反正,没有白天,没有黑夜,他现在记得最清楚的,就是6月27日的那场倾盆大雨,还有自己手中捧着的那千余页交易账单。
　　其实,在6月26日,也就是把朴杰人从青浦“接”到长宁的第二天,他就去到央行个人征信系统进行了查询,获取了朴杰人在本市7家商业银行开设的32个账户信息,这使他信心倍增。但是,问题接踵而来。按银行方面告之,要把五年左右的所有交易明细都一一梳理、汇总出来,所需时间在一个月左右。小胡一听,就发了急:这怎么行!这样,就会超过了对朴杰人的法定拘留期限,岂不要前功尽弃!小胡急,钱支队长也急,不过,钱支队长到底沉得住气,说是“急要有急的办法”。谁的心里都清楚,面对浩如烟海的资金流与数百客户的查证,全面出击,面面俱到,在短时间里完成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又该怎么办呢?在分局领导和经侦总队二支队的指导下,一个“以大额交易为重点,迅速寻找交易对手,并想方设法获取到境外交易证据”的侦破方案和工作步骤确定了。于是,小胡走进了6月27日的那场倾盆大雨之中,走进了朴杰人换汇交易量最多的招商银行,用了足足三个小时,打印出了那千余页的交易明细;于是,小胡和他的同事们开始了他们不舍昼夜的梳理、分析、汇总。不说其中的艰辛了,还有疲劳,让小胡他们感到无比欣慰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五天后,他们终于掌握了其中六个与朴杰人及其妻子金春香之间非法交易额累计达900余万元人民币的交易人的情况。
　　专案组迅即发出了两个指令。
　　“必须查找到这六名交易量大的换汇客户!”接下去的话自然是不必明说的,因为小胡他们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一定要让那些换汇违法当事人放下思想包袱,实事求是地向公安机关提供相关证据,尤其是提供换汇资金对应到账的境外证据,尽快形成朴杰人团伙跨境双向非法买卖外汇的证据链。
　　“拘捕金春香!”接下去的话自然也是不必明说的,因为随着案件侦查的不断推进,金春香的犯罪事实也逐渐清楚,尽管她在后台,却在“朴氏家族地下钱庄”中担任了事实上的掌柜的角色,许多客户情况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以说,对“朴氏家族地下钱庄”内幕她是了如指掌的。
　　
　　六
　　
　　就在应该拘捕金春香的当口,却传来一个信息:金春香跑了!
　　金春香早就想跑的,朴杰人一夜都没回家的第二天一早,她就带上了她认为该带的东西,打开了自己的家门,偏偏就遇上了再次登门前来的警察。随后,朴杰人和她名下的上海两处房产和江苏昆山一处房产被迅速限制交易了,朴杰人和她在银行、证券公司的资金、基金与股票被冻结了,那辆林肯小型越野客车也被扣押了……大概是朴杰人始终都没有交代到她的缘故,因此,警察还是放过了她。“既然老天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趁早远走高飞呢?”她明白,随着警方调查的逐渐深入,朴杰人再有本事抗审,最终也是扛不住的,会说出自己来……她本来就准备走的,现在一无所有了,再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了,就更应该一走了之了,走吧!她不再迟疑,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金春香想得没错,朴杰人终于想“通”了,这样“胶着”对自己没有好处。其实,只要警方前去查询自己的银行账户,自己非法买卖外汇的表面上的事实绝对是无法抵赖的。他本来就不准备抵赖的,这没用,他要做的是,把大事化小,然后由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罪名扛下来。一次又一次,他都在作着这样的努力,可眼下,他觉得自己快要扛不住了。这些天来,警察不再直接讯问自己非法买卖外汇的事,而是谈他小时候贫寒的家境,谈他心里始终都有的脱贫的愿望,还与他谈了致富的合法途径,勾起了他的种种酸酸苦苦的回忆……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财产,可是,看来还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这就是命!警察在与他谈那些旧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离开过主题,他明白,警方的手中已经掌握了自己非法买卖外汇的大量证据……

　　要说“朴氏家族地下钱庄”,他可以说出妻子金春香来,因为在办公地,她是具体接待换汇客户并进行配对、实施网上转账的人,想瞒也是瞒不住的。说不定,此刻的金春香也在接受警察的讯问。但从心底里说,他怎么也不愿涉及另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姐夫金喜奎。当年,自己去了韩国,与前妻离了婚,前妻没要儿子,年幼的儿子是谁好心收养的?又是谁把儿子一手拉扯大的?是姐姐和姐夫。一晃,儿子都二十好几了,二十多年的心血哪!因为感恩,他让他们来到了上海,让姐夫跟着自己干,让他专门负责在银行里提现、转账,协助完成换汇交易,并且开给他一份不菲的工资。姐姐和姐夫也在上海买了房,生活也改善了,他对自己的回报感到了欣慰……自己再怎么交代,也不能把姐夫供出来啊,总不能让姐姐和姐夫二十多年的心血换来这狼心狗肺吧!
　　可他终于感到了一种几近绝望的无奈,因为这些警察好像什么都知道,就在那里等着自己交代似的……
　　
　　七
　　
　　决战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尽管六名非法换汇的涉案韩国人在沪没有固定的地址,但终于找到了;尽管六名非法换汇的涉案韩国人对中国的法律不甚了解,对警方的调查有畏惧感,但在政策的引导下,他们终于作出了配合,提供了相关证据,尤其是提供了换汇资金对应到账的境外证据。
　　“朴氏家族地下钱庄”真正浮出水面:自2004年5月至2008年6月,为获取客户的信任同时逃避执法部门的路面打击,朴杰人及其同伙先后在长宁古北开发区等地租赁多处高档住宅,设立非法买卖外汇经营点,并在全市七家商业银行开设了32个人民币账户,采取了“两地平衡、跨国汇兑”的方法,跨境非法买卖外汇,中外换汇客户达160余人,涉案资金达3.8亿余元人民币,非法所得计500余万元人民币。
　　“朴氏家族地下钱庄”非法买卖外汇的证据链形成了,“缉捕团伙成员,力求除恶务尽”也便成了长宁警方的当务之急。可是,自案发后不久,金春香在逃,连金喜奎也已不知去向,怎样才能把他们顺利抓捕归案呢?
　　“他们,肯定还会回来的,而且在近期。”钱支队长显得胸有成竹。
　　此话怎讲?民警小胡和他的同事们对此饶有兴趣。
　　“尽管金春香跑了,但她的幻想并没有完全破灭,因为这些年的往来账目毕竟都给她销毁了,她可以认为我们难以掌握全部证据,构不成重大犯罪事实,她肯定抱有一种侥幸,因此,在避过一阵风头之后,她需要回来探摸一下警方对朴杰人的处理情况,这是其一;其二,她还怀着朴杰人的孩子,她也渴望着能与朴杰人重聚……至于金喜奎,讲到底,他在‘朴氏家族地下钱庄’里,只是一个跑腿的角色,关于这一点,他应该是十分清楚的,就算朴杰人真有什么事,他也会认为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干系,他是奉命行事,拿的只是朴杰人给他的工资。何况,他的家还在上海,他的妻子、也就是朴杰人的姐姐还在家中,他不可能长期流窜在外……”钱支队长的分析合情合理,布置也合情合理,“因此,我们在上网追逃的同时,还要加强布控,争取在他们潜回上海、立足未稳的时候,将他们抓获。”
　　果然不出所料,金春香先期潜回了上海,当布控点迅速将这一情况传到专案组,当夜,侦查员就将金春香抓捕归案了。
　　果然,金喜奎也在出逃了一个多月后再次回到上海,一路颠沛,一路流离,使他感到了身心交瘁,他是赶来上海看病的。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一走进上海某医院的大门,他就落入了警方张开的网中。
　　
　　八
　　
　　在得知金春香、金喜奎先后被抓的消息后,朴杰人的眼前顿时一片黑――
　　是的,他的地下钱庄彻底被毁了!他的“度假村”的梦也做完了!他说过要“搞它个一千万”的,他说过要“开个度假村”的……这些话,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此刻,从他的胸腔里发出了一声痛苦而又悠长的嚎叫来……
　　(文中犯罪嫌疑人均系化名)
　　发稿编辑/浦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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