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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经》“不为说破”教学艺术的当代教育价值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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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坛经》是一部禅门经典,其说教文化中蕴涵中高超的教学艺术,核心是“不为说破”。“不为说破”是禅师教化学生的基本原则,它具有鲜明的启发式教育特征。“不为说破”在启发艺术上,反对将问题答案直接呈现或者告之给学生,强调学习者的自我体验和自主学习,对当代教育价值有着重要的启示。
   关键词:坛经  禅宗  教学艺术  不为说破  启发式
   中图分类号:G4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578(2020)03-0040-02
   在弘扬创新教育、智慧教育的时代背景下,中国优秀传统教育文化对当代教育教学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在古代远离尘嚣闹市之所,禅师古德的说教艺术对当代教育价值有着深刻的启示。作为禅宗的宗经宝典,《坛经》在中国佛教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它是唯一一部被称为“经”的由中国僧人撰述的佛典,其说教文化中蕴涵中高超的教学艺术,核心是“不为说破”,具有鲜明的启发式特征,对反思当代教育价值有着重要启示。
  1   《坛经》“不为说破”的教学艺术考证
   “不为说破”是禅门说教的基本原则和教学艺术的核心。相传云岩禅师在洞山良价参禅尚未开悟之时,始终坚守禅门说教的基本原则即从未予学人“说破”(直接告知)。[1]据《洞山语录》载,洞山良价禅师教授弟子们坚持“不为说破”,显然并不是他没有能力“说破”,应该是为了留给学僧足够的“自悟自证”的空间。又据《景德传灯录》卷十一载:香严智闲早年学习佛法不得要领,请求师父沩山灵佑禅师“为说”却遭到拒绝,理由是“吾说得是吾之见解,于汝眼目何有益乎?”香严智闲后来廓然醒悟,并赞:“和尚大悲,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却,何有今日事也!”可见,“不为说破”是禅门说教艺术中极为推崇的教学旨趣。
   作为禅门经典,《坛经》也蕴含着丰富的“不为说破”的教学艺术。南京师范大学李如密教授在“读禅悟教”系列中认为,《坛经》说教主要有巧譬妙喻、诗化偈颂、反诘导悟、默传意会、机锋问答和随方解缚等教学艺术, 对今天的教学仍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2]禅宗语录中禅师们的教学艺术是独特而智慧的,如“啐啄同时”的时机艺术,“瓶中出鹅”的唤醒艺术,“语不如默”的行为艺术,“问指答月”的对话艺术和“跨閫召唤”的点化艺术等,是一笔很有价值的中华优秀传统教育文化。禅师们的教学超越了世俗功利,创造出许多可贵的教学艺术行为,令人拍案称奇。《坛经》是禅宗六祖慧能毕生弘法的记录,慧能在教学中展示出独特的教学风格,即对修行者个体人格的尊重,主体精神的张扬和教学方式的灵活。[3]笔者曾经在相关研究中提出,禅宗公案蕴含着丰富的说教语言艺术,如善用比喻,化简为易;思维跳跃,大开大合;言简意赅,针锋相对;默而不语,使其顿悟;不为说破,直指人心。[4]通过对禅门公案研究发现,禅宗说教在教学艺术上强调学习者的自我体验和自主学习,主张引导学人自识本心和自见本性,坚持“不为说破”的基本教学原则。
  2   《坛经》“不为说破”教学艺术的启发式特征
   禅门说教“不为说破”的教学语言艺术体现了传统教育文化中的“启发式”特征。笔者认为,在已有的绝大部分关于禅门教学艺术的相关研究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都是立足于师生言语对话展开论述的。我们知道,语言分为有声和无声,在禅门有声语言说教中,例如“问指答月”、“现身说法”、“答凡以圣”、“机锋问答”、“诗化偈颂”等,均是依赖语言或者文字为载体完成施教。在这些说教艺术中,禅师们都遵循着禅门对话的基本原则,即不为说破。无论对话以何种方式开始,以何种结果结束,对话过程如何曲折,没有一个禅师是最终直接地、明确地将问题的答案(甚至于所谓的答案都是不确定的)告知给学生,只留下大片的思索空间让学生去品味和体验。即使是无声的“对白”,例如“语不如默”的行为艺术中,亦是透露出“不为说破”的要义。据《坛经》行由品记载:慧能舂米之时,师乃问曰:“米熟也未?”慧能曰:“米熟久矣,犹欠筛在。”五祖以舂米为喻,询问慧能是否已经入得法门;慧能以筛米暗示自己思虑已熟,唯待大师点化。熟料此时五祖禅师并不将对话继续下去,而是“以杖击碓三下而去”,慧能即会祖意,乃是“三鼓入室”开示。这是《坛经》教学艺术中典型的“启发式”教育特征,在《坛经》诸品(章节)中均有所表。
   据《坛经》疑问品载——刺史问曰:“弟子常见僧俗,念阿弥陀佛,愿生西方,请和尚说,得生彼否?愿为破疑!”师言:“人有两种……迷人念佛求生于彼;悟人自净其心。所以佛言:‘随其心净即佛土净。’” “使君东方人,但心净即无罪。虽西方人,心不净亦有愆。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方?”针对韦刺史对于念佛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疑问,慧能大师反问:“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方?”[5]大师并未直接予以说破生往西方之道 ,而是通过一连串的譬喻使得众生体悟到“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的道理。六祖强调心中自有净土,心净则佛土净,成佛的唯一方法就是见性,自我见性则西方就在眼前,如若不见则一切努力亦是枉然。
   又据《坛经》机缘品,有一僧问慧能师父:“黄梅意旨,甚么人得?”师云:“会佛法人得。”僧云:“和尚还得否?”师云:“我不会佛法。”[6]慧能这种看似矛盾、不合理的回答,是基于禅不可用理智表达而传授给他人的特性决定的,即禅理是不可说破的。禅只有学习者自己靠身心去体验和参悟,在任何情况下对于那些未入法门者,禅师都是爱莫能助的。如同《波罗蜜多经》中所说:“无法可说,是名说法。”《金刚经·如法受持分》亦载:佛告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所说法不?”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来无所说。”因此,你可以认为禅师们的说教总是让门徒一头雾水,但是禅理讲究“成一切相即心,离一切相即佛”,明白这点就会觉得禅师的教学是多么的富有启发艺术。他们并不急于说出答案以免影响学人自我悟禅的过程,因为他们知道,过多的包办式说教对学人是无益的。    另外,《坛经》公案中时常可见“不为说破“的启发艺术。如《坛经》顿渐品中记载童子神会自玉泉寺到曹溪山请教慧能案是经典的禅宗教学中的反诘导悟。[7]神会之所以能够开悟,在于禅师的步步紧逼、层层诱导,每一问一答均透视出禅宗教学思想中“不为说破”的启发艺术。禅师深知,对于没有直接体验禅悟的人来说,说了也等于白说。[8]为学生“说破”虽易,但却是代替学生做功课,终究是抹杀了学生的自我体验,这样的学习是毫无意义的。如同《坛经》行由品中慧明问法,慧能警示:“与汝说法,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边。”意思是如果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返观本心,妙法才在个人一边,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综上,《坛经》“不为说破”教学艺术的重要特征是“启发式”。启发式教学的要义在于,教师不是把“路”告诉学生,而是要根据学生的实际让学生自己摸索出通往学习目标的正确道路。[9]正如德国哲学家赫里格尔在日本学箭悟禅六载时禅师的警示:“真正的大师必定也是高明的老师。正如船只失事后,你得通过自身的努力吃一点苦头,然后才愿意抓住他抛给你的求生圈。”[10] “不为说破”的禅门说教艺术在于禅师努力帮助学人寻求现象但并不作进一步的说教以免影响其自我发现和体验的进程——过多的说教只会起干扰作用并令其认知发展难以为继。那么什么时机才可以由教师来“说”呢?正如孔子说“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未如之何也已矣”、“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当学生对某个问题正在积极主动地进行思考,但一时又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即学生迫切需要教师的帮助时才予以启发;当学生对某个问题已经有了眉目,但又不能十分明确的表达出来的时候才予以开导,这就是启发式的教育教学艺术。
  3   《坛经》“不为说破”教学艺术的当代教育价值启示
   《坛经》“不为说破”的教学艺术与我国古代传统优秀教育文化“启发式”教理有相似之处,对新时期教育教學改革有着重要的启示。当代教育的价值究竟是什么?是授人以鱼,还是授人以渔,答案是显然的。在“大众创新”的当代教育背景下,教育的价值根本上不再是知识的简单传授,不在于记忆和考试,而在于本质上改变一个人的心灵,唤醒一个人的智慧。正如《孟子·尽心上》中说:“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就是说教师施教要像射手一样,上箭而暂不发射,通过启发诱导让他们认真领会习射的关键,自己尝试着进行学习。[11]现代教育教学也应该弘扬这种优秀教书育人艺术,即教师应该放手学生自求、自省、自得,教师只是一个“引路人”。
   遗憾的是,当下不少教师在教学中并没有悟透“不为说破”的启发式教学艺术精髓。当前一线教育大量重复的题海训练、不厌其烦的面授解题技巧等急功近利的教学举措令师生们疲惫不堪。诚如刘铁芳教授深刻指出:“当教育被严重的物化、实在化之后,教育就早已不再是闲暇的艺术。”[12]《坛经》说教中“不为说破”的艺术,就是一种“闲暇”的艺术,耐心等待着学生的自我发现,等待着学生的认知成长。正如《坛经》有言:“众生皆平等,人人俱佛性”,禅师的作用仅仅是引导学人自识本心和自见本性,这恰恰是禅门教学艺术对当代教育价值的重要警醒。
  参考文献:
  [1] 李如密.禅宗语录中的教学艺术初探[J].当代教育与文化,2011,3(3):39-42.
  [2] 李如密.《坛经》中的教学艺术初探[J].当代教育与文化,2011,3(2):85-89.
  [3] 江树英.慧能教学风格略论[J].文化教育,2011(10):182-183.
  [4] 莫照发.禅宗公案中的语言艺术探微——以《坛经》为例[J].韶关学院学报,2015,36(1):10-14.
  [5][6][7] 赖永海.坛经[M].尚荣,译.北京:中华书局,2010:54-56,142-145,158-163.
  [8] 莫照发.论禅宗语录中“不可说”的语言艺术[J].扬州教育学院学报,2015,33(4):1-4.
  [9] 周兴国.“启发式”教学的“中外”与“古今”[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8,26(2):10-15.
  [10] 欧根·赫里格尔.学箭悟禅录[M].合肥:黄山书社,2011:60-74.
  [11] 孙培青.中国教育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38-39.
  [12]刘铁芳.给教育一点形上的关怀[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69-175.
  作者简介:莫照发(1976-),男,广西桂林人,硕士,罗定职业技术学院教育系副教授,主要从事课程与教学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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