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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术语翻译研究说开去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陶李春

  摘 要:年过八旬的李亚舒教授热衷翻译实践,心系翻译研究,提携译学后辈。在访谈中,李教授结合自身六十余年的翻译实践经验和理论研究成果,围绕术语翻译研究、翻译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办刊旨趣、理论创新、实践探索等话题分享了所思所悟,启迪心智、鼓舞人心。
  关键词:术语翻译;翻译家;“找译译法”
  中图分类号:N04;H083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9.04.005
  On Term Translation Studies: An Interview with Professor LI Yashu//TAO Lichun
  Abstract: Professor LI Yashu, who is over eighty years old, has long dedicated himself to translation practice and theoretical explorations while nurturing the young. It is a great honor to discuss with Professor LI in interviews centering on topics related to term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talents cultivation. Over six decades of translation experience and theoretical explorations make this interview both informative and enlightening.
  Keywords:  term translation studies; accomplished translators; “translation method of looking for equivalents”
  李亚舒教授曾多年在中国科学院国际合作局和国际学术交流中心工作,曾任亚非拉美处处长及国际学术交流中心翻译部主任,并参与创办了《中国科技翻译》。作为翻译学界、外语学界的一本重要刊物,《中国科技翻译》为中国翻译研究与实践探索做了有效总结、归纳与分享。李教授几十年如一日,笔耕不辍,致力于翻译实践、应用翻译研究、翻译期刊建设等工作,曾担任《中国科技翻译》杂志常务副主编和主编工作。已完成500万字的著译工作。一直以来,李教授孜孜不倦,提携后学。李教授“口译笔译勤奋、译事外事用心”[1]。笔者有幸能与李教授促膝而谈,就翻译期刊论文写作、翻译理论研究及翻译学科建设等话题向李教授请教。现将访谈形成文字,以飨读者。
  陶李春(以下简称陶):翻译研究可以从多视角展开,可以从多维度进行探索,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您几十年如一日,躬耕于翻译实践与翻译研究,历经从科技翻译、科学翻译史到科学翻译学,再到应用翻译学的演进过程。请您谈一谈六十余年的翻译实践的心得体会?
  李亚舒(以下简称李):人们常说,做好翻译工作不容易。我也常常感到,翻译无易事。20世纪60年代,我从国外学习归来,一直在中国科学院承担文献翻译服务和翻译服务管理工作。我的老师和前辈学者的爱国情怀和学品、人品是我学习的榜样,在中国科学院工作,就像是重新上大学,每天都在学习。他们学识渊博,后辈无法与老师相比。他们的科学态度、科学精神和科学故事都深深教育我,要从实际出发,分配我什么,就干什么,努力做好本职工作。要读好书,译好文字,认真做,坚持外语学习、科普学习和翻译服务。我的最大体会是干一行,爱一行,边干边学,勤奋钻研,持之以恒,就有收获。
  陶:从佛经翻译到科技翻译、西学翻译,以及今天的中译外、外译中的全面铺开,术语翻译是其中重要的一环,您怎样看待术语翻译的重要性和复杂性?
  李:我在为院士做服务工作中,常常争取受教诲的机会。例如,在会下茶余饭后,或在陪同院士散步时请教,谈谈自己感兴趣的学科研究前沿、研究进展,分析国外学术动态,交流对专业术语的理解与翻译。院士们的专业特长及外语能力,都令人折服。院士们往往专心于自己的专业,且自身时间有限。因此,虽然他们在翻译实践方面有成就,但往往并不怎么做翻译理论思考。然而只要他们谈到文化的差异,就会对我有指导和启发,让我多多琢磨如何去做好本学科的翻译,特别是重要概念的理解及相关术语的翻译。其中不乏一些案例对我个人很有启发,尤其促进了我对术语翻译方面的思考。
  事实上,术语的重要性不容小觑,方梦之[2]认为可以从译学术语看翻译研究的走向,明确指出译学各阶段的重要发展都是通过术语展现出来的,这一点我十分认可。毋庸讳言,方先生的思想对于术语梳理和译论探索均有学术意义。
  值得欣慰的是,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一直有效领导和开展了全国科技名词的规范与统一工作,其主办的《中国科技术语》杂志越办越好,愈来愈有影响力。我以为,学术界应该积极地参与和支持名词委的工作,许多院士在这方面起了表率作用。20世纪以来,术语曾一度被忽视。其实,对任何外语的翻译,均绕不开对原文术语的理解及其在译入语如何表达的问题;同时术语翻译处理得当,往往能提高翻译效率。令人欣慰的是,术语的重要性及术语翻译的必要性,现如今已成为学术界的共识。
  大家都知道,翻译实践中译文质量与术语掌握及术语规范等问题密不可分。有人提出科技翻译70%以上的问题是术语不规范问题。我国科研领域不少术语需要创造(由于学科建设偏晚),术语长短问题、一致性问题及定名问题等需要及时应对和妥善解决,第一位译者(首位译者)在遇见外文术语时对其内涵的理解和外延的把握尤为关键。翻译起到桥梁作用,术语则是桥梁上的基石,如何定名,往往需要在约定俗成的基础上,开展同行专家的交流与辩论,最后确定译名。同时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还需要对术语进行更新和维护,体现时效性和动态性。对“文化”的定义多到140余种,正如如何定义“文化”有待学界摸索和商定一样,如何定义“翻译”也仍有许多讨论的空间。   陶:术语翻译方法有传统的音译、意译和两者结合等。近年来您和徐树德先生提出“术语找译译法”,请您分享这一译法的来龙去脉及其理论根据。
  李:术语是专业领域概念在语言层面的表征,关涉专业知识的凝练、传播与积淀,因此必须规范和统一。术语翻译的方法有找译和照译。找译所指,暂无共识,需要追根溯源,从何国文字中来,如何理解其原文语境,如何理解原文中该术语的内涵与外延,如何在译入语中找到合适的对等术语,如何有效匹配,这是一个很艰苦复杂的劳动过程。照译是指学界有共识,则照着翻译,即按照约定俗成的译名来处理。诚然,《应用翻译学》[3]对术语、术语翻译均有论述,新术语的规范与统一问题,要保持争鸣的风格,开展接地气的讨论。
  徐树德先生同我在一些学科的翻译上常有共识,术语找译译法我们也有共识。在术语研究上要尊重一些约定俗成的规范术语,也要纠正一些用错的术语,特别是钢铁术语翻译上,外语在什么语境下用的术语,两相对照,确有改进或更正的必要[4]。“找译译法”是指特定的内容、特定的语境下对原语术语有译语对应词的术语再翻译。放开思想,不唯字典翻译对照,而从外文文献上对比照译,找译译法还是有很大空间的。当然,这不是要求对已有的每个术语译名,都要去重新找译,或者用找译译法检验一次。
  陶:中国翻译理论近年来一改完全依赖西方的做法,有了创新与突破,科学翻译学、变译理论、翻译行为研究、生态翻译学、术语找译思想等一系列新的理论陆续问世,为我国翻译研究掀起了一个自主自强的浪潮。您怎样看待中西翻译理论的异同与关联?
  李:20世纪50年代初,董秋斯由上海调到北京出版总署编辑局工作,担任《翻译通报》主编,1951年在该刊第2卷第4期上发表了《论翻译理论建设》一文,明确提出翻译是一门科学。我们在改革开放后,谈科学翻译必须有翻译的科学,旨在继续学习和探索翻译科学。1999年许渊冲先生倡导“译学敢为天下先”[5]的精神,尽情畅说译论的中国气派;近年来冯志伟先生呼吁建立“中国术语学派”[6-7],同样底气十足。进入21世纪以来,黄忠廉教授和我曾合著《科学翻译学》[8],为翻译学的理论探索做出一些努力。同时国内还有许多学者从自身杰出的研究实践中提出了一系列新译论思想,受到了学术界的热议和好评。
  我们明显地看到中西翻译理论在相互借鉴、相互参照。翻译带来新思想、新概念、新术语、新词汇,并有效地推动了汉语语言的演变与发展,在语法、词汇层面均有更新与嬗变。如佛经的翻译为我们带来了“菩萨”“阿弥陀佛”等词语,而且这些词语已经完全融入汉语词汇体系,成为人们语言交流的常用词。太极(Tai Ji)、功夫(kung fu)等词语进入国外英语词典。林语堂将“humor”翻译为“幽默”,最后“幽默”作为译名流传至今。译名的演变、定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音译有其优势,并可以流传,异化、归化等翻譯策略的选择与使用需从翻译实际出发。
  西方译论往往在哲学思维层面追求逻辑上的缜密性及系统性,强调思辨,指导实践能力强,在理论高度和深度两方面均有建树。
  中国过去的翻译思想往往与经史子集相关联,系统性有待加强。摘译、变译等方法往往可以结合历史语境展开,需要对社会背景、时代特征及历史文化因素等进行分析。中国翻译史上有丰富的翻译实践、众多的翻译思想,但有待系统梳理和不断完善,以期建构翻译理论,发展和壮大翻译学,探索其作为一门独立学科在理论层面的系统建构。
  中国文化具有优越的方面,值得西方学习和借鉴,同理中国也需要学习西方译论的优点。
  陶:翻译的桥梁作用在于跨文化视野及中国文化自信,社会学家费孝通的十六字箴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为翻译的社会功能和作用提供了风向标。而翻译作为桥梁作用的重要一环是译者,尤其翻译家的作用至关重要。请问您怎样看待翻译家的定义及其社会功能?
  李:翻译家是一个很受人敬重的称号,要求有很深的中外语言文化功底、素质,有相应的翻译理论与实践知识,成果丰硕。举例来说,李佩(1917—2017)教授是中美教育科学界公认的翻译大家、“应用翻译学之母”,但她生前只被称作“先生、老师、教授”。翻译家不仅是按译了多少字来定义的,而要按她的文化贡献、社会作用、人文德行而定。因此,我认为翻译家是不能自封的,也不是靠谁来评定的,而是自然形成的一个荣誉称号。
  其实,译家、译论、译学等紧密相关,翻译家研究、翻译思想探索、翻译理论归纳、许渊冲新译等都是我一直关注的话题。而至于如何成家、成家的必备条件,我以为特定历史背景下,特定领域做出重大贡献,或许可以总结为:大量实践,深入研究,成果丰硕,贡献卓越,开拓创新,家国情怀,诲人不倦。
  为什么有些大家没被提为翻译家(或者至少不因翻译而著称),这个问题值得思考。例如华罗庚,著名数学家,主推运筹学,其实他的著译也很多。文学家郭沫若其实也具有译家品质。还有许多名人学者,他们在各自的领域贡献太大,以至于掩盖了翻译成就。无论如何,他们的翻译精神、翻译思想值得学习,他们的翻译实践方法值得参照。这些都是中国翻译史上重要的人与事,我们仍然记得他们、尊敬他们,学习他们的经验和精神。这些科学家的治学精神和翻译思想可以在我早年出版的作品《译海采珠:科学家谈翻译》[9]找到印痕,欢迎大家讨论和批评。这部作品中所写的人物是20世纪本人接触过的一些院士科学家,或为他们服务后的一些访问记载,或为一孔之见,还有很多值得学习、非常感人的故事未收进书里,待以后再版时,会适当补充的。
  陶:21世纪以来,我国翻译人才培养取得了长足进步,其中翻译专业硕士(Master of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MTI)和翻译专业本科(Bachelor of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BTI)的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有了突破和进展,但同时也有许多地方亟须改进。请问您对近年来新设立MTI或BTI的高校,在其翻译专业人才培养方面有何思考与建议?   李:大家都知道,高等院校是培养人才的基地。国逢盛世,人才强,国必强。在具体实施中,本人有几点浅见。由教育部建立的访学制度还可以多样化,也可在国内兄弟院校加大访学力度和广度,促进院校互动。翻译专业人才培养也是这样,国内高校翻译师资需要走出去,赴国外高校访学、深造,开展科研合作,同时国内高校之间也可以互动交流。
  至于新设MTI或BTI的高校,如何培养翻译专业人才,我建议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探索和努力。第一,赴兄弟院校调研,学习借鉴,进而理清自身办学思路。第二,整合学校优势及学科特长,在翻译人才培养方面努力做出特色,摸索从无到有、从有到强的路径,这更具有现实意义。第三,注重团队建设、校内校外形成合力,团队中学科专业多元化,文理交融常态化,将政产学研结合与校企合作落到实处。第四,注重教学科研的相互促进,科研服务教学、服务社会、紧跟时代。第五,翻译人才培养的家国情怀,力求德才兼备,特别注重优秀苗子的培养与提携。第六,注重理论与实践的结合,“边干边学”“边学边干”,一定要鼓励敢于承担和完成国家项目任务的人才在进一步实践中不断增长中译外和外译中的才干。
  新时代有新的使命,翻译界同人需要进一步团结协作,在中译外和外译中、翻译技术应用等方面加大力度,把翻译人才培养做得更加扎实。
  陶:李老师,您已年过八十,仍然活跃在翻译学界的重要学术活动中,并有新论新作问世。对于翻译学界的青年教师和研究人员,您对他们的职业规划有何期许和建议?
  李:翻译是一辈子的事业。青年教师和研究人员是翻译学界的未来。我希望青年朋友做到三个方面。第一,终身学习,坚持不懈,努力将相关领域的原理、术语及实践经验相结合,做好中外交流与翻译工作。第二,求真务实,学以致用,翻译的实践性很强,需要不断摸索,从翻译工作和实务中不断积累经验,不断增长才干。第三,古为今用,外为中用,中外融通,从跨文化、跨语言及跨时空多角度来理解和把握翻译实践、翻译研究及翻译人才培养,并结合时代特征,对接国家战略,服务社会需求,努力培养一批批符合祖国人民和人类社会需要的翻译专业人才。期盼大家一起努力,共同推动我国翻译事业的不断进步!
  参考文献
  [1]黄忠廉, 孙秋花. 序一: 李亚舒科学翻译思想源流考[C]//李亚舒.科学翻译学探索. 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 2017.
  [2]方梦之. 从译学术语看翻译研究的走向[J]. 上海翻译, 2008(1): 5-9.
  [3]黄忠廉, 方梦之, 李亚舒,等. 应用翻译学[M]. 北京: 国防工业出版社, 2013.
  [4]李亚舒, 徐树德. 术语“找译译法”初探[J]. 中国科技术语, 2016(3): 35-38.
  [5]许渊冲. 译學要敢为天下先[J]. 中国翻译, 1999(2): 4-9.
  [6]冯志伟. 现代术语学[M].增订本.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1.
  [7]冯志伟. 现代语言学流派[M].增订本.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3.
  [8]黄忠廉, 李亚舒. 科学翻译学[M]. 北京: 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2004.
  [9]李亚舒. 译海采珠:科学家谈翻译[M]. 天津: 天津科技翻译出版公司, 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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