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与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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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薛晓玮
我一直想要逃离这座朔风常起的北方小城,甚至就像一种病。我痴迷江南的一切景致。对于我来说江南才算得上是女人的地方。我向南看。
我见过周瑜。李端写:“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江南的女人是幸运的,一个都督闲来拂琴,琴声如流水。他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人,没见过比他的小乔更漂亮的女人,也没见过比他的江东更风致的景物。他死的时候依旧是儒雅地坐着,一口鲜血溅在了雪白的督袍上,历史的水洗不去,然而文儒的江南却给了我们一个永不倒下的周瑜。也正如在柔和的江南中深藏着一种灵气,它如磐石一样坚硬,蜿蜒的河道勾连着大小不一的城市,一衣带水,它们以最为温柔的方式相互联通,却毫不松散。
我站在粗枝大叶的北方看江南。曾经柳永混迹的章台路,或是周邦彦“少检”时必到的秦楼楚馆,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十指如葱、呵气如兰的女人们抱捻着琵琶坐上雕梁画栋的高篷大船,低吟浅酌,朱华翠掩风不动,雨打芭蕉几时休。她们在凄凄切切地一诉衷肠。云山已坐娥眉浅,山下碧溪清似眼,江南是女人构筑的天堂。江南的温情不是蕴藉在任何景致里,而是浮在某个最为鲜明的地方,撩动人心。这与它内心深藏的坚硬毫不相悖。它们两者之间相互融合,恰好形成一种最为独特的人文气质,一种水的隐忍与风度。
我站北方向南看,望着我眼中的江南。
我始终都在念叨我多想逃离这座狭小而陈旧的城市,寒而刺骨的朔风与干燥春日里的沙尘让我感到这里的不堪。我的母亲无法理解我对这座养我长大的城市的厌恶。她是那么讨厌南方人过于精明的生活,上海的拜金与浮华。她总是在劝我,要好好看看这城市。
有一天,我站在家乡的月亮桥头。这座年代久远的石桥独自静卧在早已干涸的水道上。我还记得清楚,小时候在夏季,湿润的季风吹过上空,雨水丰沛略微带着混浊。河流就如同一位母亲不知疲倦地喂养着饥饿而干渴的村庄。在日光稍变温和的中下午,三五成群的女人们结伴蹲坐在河边揉洗着衣服。在她们大声的谈天与北方女人特有的爽朗笑声中,时不时夹杂着一阵阵棒槌发出的有规律的敲打声,洗衣粉冒出来的泡沫像是一簇簇白花,顺水向下游漂去。男孩子向上捋起裤脚,赤着脚,光着上身,一股脑地冲进河里,偏黑的皮肤在日光里泛出健康的光泽。他们相互追逐嬉闹,泼扬起的水在一片慵懒的金色阳光下,闪着迷人的亮光。
我站在古老的月亮桥上,北方的雨季过去,这个城市阴冷干燥。也许它是美丽的;也许在我人生的某个点上回头看,我会异常想念养育我至今的北方;也许我会爱上北方操着大嗓门吆喝秦腔的男人去厌恶那女人味十足的柳永;也许我会想起这北方走起来异常踏实的土路去舍弃那带着黑的绿水;也许我就像站在湖的一岸,望着对面的风景,那么美;可是走过去回头望来,还是最初的地方最为诱人。有人会后悔,不应该来的。但是我决不。
路是我自己在走,脚下的每一步我都担得住责任。人应该是一直向前,只要在路上,就没有任何值得抱怨,我要逃离一种过去。人真正应该回归的是尚未到来的未来。
我一直向往一种生活――到达一个完全陌生但是热爱的地方,一个人过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日子。重要的并不是它美或不美,它是否如想象中的一样;重要的是,我站在这里,不能回头。在如潮的人流中,催促自己赶快生活,赶快工作。
(本文获“灵通杯”第八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获奖理由:
这篇文章令人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句著名的西方谚语:生活在别处。就像文中所说:“我站北方向南看,望着我眼中的江南。”
本文用诗一般优美的文字描述了逃离与回归的历程,行文通顺流畅。作者心中所向往的是烟雨朦胧的江南,所赞赏的生活态度是积极向上、奋发进取的,正如文中所言:“我站在这里,不能回头。”
文章暗含了作者的人生态度和对未来的追求,关于家乡和江南的选择其实也是理想与现实的选择,结尾处升华了主旨,提升了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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